lvks牛奶酱

开更开更~
盖尼李托 昊欢爱客 庄侦D5 Ral/Jace.Geralt/Roche.the big four.吾乃最冷圈的牛奶酱
(●—●)没听说过绝不是你的错(((
文档里攒了200+大纲 脑洞还在扩大 有生之年填完_(:з」∠)_
#为虾米我总是在冷圈里晃荡_(:з」∠)_翻滚(︶︹︺)求安慰.求同好

Bad End「中」

配对:杰洛特/罗契

其实(●—●)是有肉渣的?欢迎大家海底捞针什么的
成功把短篇写成了中短……预计还要两更可以完结,但真的会很慢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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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带给人的影响总是难以忽视。

杰洛特得知约翰•纳塔利斯死讯那夜,罗契讲述了些关于这位军人的琐事:以少胜多的布伦纳之战和以他命名的纳塔利斯广场,以及他的名言“那座广场不该以我的名字命名,而应以我死去的士兵的名字命名。”他抚养了弗尔泰斯特的遗孤,无疑培养了另一位薇丝式的人物——

“摄政王拿给阿奈丝公主一只布娃娃,公主的双眸因目睹父亲之死锁进湿气:'请给我一把剑,教会我用它打仗。'”

但是什么影响都无法胜过死亡本身。

“我们在最后一道防线苦战了四日,但已无力回天。老纳塔利斯原本带领着另一支游击队,带着公主,直到他们都……”

杰洛特递给罗契一瓶伏特加,那注定的结局便隐没在夜晚的酒精中。苦涩辛辣的液体激起了更多苦涩辛辣的液体,于是他擦干泰莫利亚人的双颊,放走一晚冥想时间换取与罗契夜谈中的对视,以及他双手、两肩和面部的触感。

黎明时,他们开始整理行装。狩魔猎人注视着罗契蓝衣铁卫的制服被固执的腰带和毫不退让的双手扎紧,匕首一如往常那样警惕地绑在腰间和袖子上,替他总结道:“真是最难熬的一夜。”

罗契摆正了百合徽章和头巾,向着他淡淡微笑:“却不会比这个白天更长。”

那并不是什么情绪复杂的表情,却反而不令人放心。他当然没再显露过绝望,那也不是愤怨难平,更不可能是代表屈服于谁。可是他的唇角载着让他的笑容颤抖的重担,且没有放下的意思,像是决定认同可以预见的终局,像是确认接受世界安排的宿运,像是选择相信一切都无可挽回。

“你笑得一点也不像个军队指挥官。”

“大概更像个送葬的泰莫利亚人吧。”

阿奈丝所受的远不如国葬的庄严郑重。游击队——是整个大地上仅剩的泰莫利亚游击队——把她葬在最靠近维吉玛的地域,一些忠实信仰的爱国者仍在讨论迁葬回王族墓地的计划。纳塔利斯的遗体已在昨夜的烈火中化为灰烬,现在终于和他的士兵们平起平坐了。

这是个难得的无风晴日,如同昆特上才有的画面那样宁静,连飞鸟也在掠过这片伤心处时沉寂。偶尔走过的流云行色匆匆,暗示着不久之后的阴雨,又犹如失去了国家和君主的流离失所者在奔忙逃命。草坪上站了些泰莫利亚人,因为悲伤过度而没有心思在意身旁是否伫立着一位非人类的狩魔猎人。

“为了泰莫利亚。”其中几位自发地喃喃着,接着低语向四周蔓延,成为支撑人们站起的鼓点,这鼓声愈发悲壮,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间穿行,拽起气流呼啸着狂号:

“为了泰莫利亚!”

抽泣声将整齐的咆哮晕染成各个声部的混响,酒瓶的撞击与破碎则负责间奏。

站在最高处鼓舞着疯狂的人群的并非罗契,可那又如何呢?不过都是亡国者罢了。杰洛特依稀记得曾与她在百果园打过照面。一群失意醉酒而针对起猎魔人的泰莫利亚酒徒送了命,她缩在桌子底下惊恐地瞪着他腥涩的剑,目光无声地痛斥着:“没有心的怪物!”

杰洛特想起罗契曾经问他:“我猜你们猎魔人从未怕过什么吧?”他的双眸里似有似无地朦胧着对“狩魔猎人没有感情”的质疑。

而白狼本人也没有确切答案。他并不追求真理,他不是学者。

他追寻鲜活的东西,注视仍活着的伙伴,寄希望于他们不在下一刻灭亡。

他不用转过脸,猎魔人的灵敏感官已经锁定了罗契的方位。他伸出手,他们十指相合,在同一刻变得不顾一切地用力。

那是舒缓了他的心的方向,这是平复了他的神的手。

~

阵雨下了又停,油烛的火焰不断熄灭又再次点燃。自发守夜的家庭们多已昏昏欲睡,也有一部分刚刚苏醒。只有士兵们无言地在墓前端坐。启明星已经在远处鼓动了晨雾,在天边画出一道尖锐的明暗交界,前方是绵延不绝的夜幕,背后是惨淡如白霜的熹光。

罗契带着一支小队从这夜的最后一次巡逻中归返,剑已出鞘,微乱的头巾上残存着一场恶战的刻印。

“黑衣人来了?”一位衣衫褴褛的憔悴女人将头探向这边,几位惶惶不安的可怜人目光追随着她,人群忽然蒙上一层窒息的紧张。

罗契挥了挥手,胳膊不自然地一抖。猎魔人敏锐的嗅觉感知到了血的气息。指挥官一个眼色的空隙里,盔甲碰撞的尖叫已掐灭了黎明时刻的微妙平静,留守的军士会意地起立。不久,刻意维持的沉静跟上了节奏,可使人安宁的气流已一去不返。

“只是些迷路的新兵。”蓝衣铁卫不动声色地按了下左肩,剑插回去,“以防万一,游击队现在护送其他人离开。”

被悲戚雨水浸透的人群飞鸟各投林般地破碎,如同泪滴流向四面八方,身后跟着的士兵是不愿离去的泪痕,口中嘟囔着关于黑衣人和银百合的琐事——一些将要逝去的故旧和尚未被遗弃的记忆。

聚难聚,分易分。只消片刻,草野上仅余一双四目相对的人。

杰洛特审视着罗契身体左侧不连贯的动作翻了个白眼:那是新兵干的?这谎言还没到泰莫利亚人的平均水准。狩魔猎人以为自己会为此感到好笑。

罗契仍待在简陋的墓前,做些清理和隐蔽工作。猎魔人语带揶揄地靠近那位不懂骗术的泰莫利亚军人:“我来看看被新兵刺伤的蓝衣铁卫指挥官先生。”他意有所指地上下抖了抖自己的左肩。

罗契也没打算继续掩饰。他两眼顺着一串离去的不安脚印向远处眺望:“军人要做保卫工作,而不是吓着民众。”

杰洛特耸了耸肩,盯着他的伙伴又挨近了一步:“我是不容易被吓坏的民众。”这样当他直视罗契,视线中便没什么能干扰到他们的对视的物件了。

泰莫利亚人瞟了他一眼,低头开始扯自己的腰带。他一边解外套纽扣一边嘲弄,自言自语的口吻:“你是明知故问的那种。”他拽下外套,内里左衣袖的布料已被殷红漫过了大半。

而你则喜欢明知故犯。猎魔人在心中回道,换了个站姿以管好来自下身的冲动。他紧蹙眉头地接过外套和腰带,注视着罗契撕去左肩的衣服,里面探出一条吐着信似的狰狞的狭长伤口。假若那是条剧毒的蛇,猎魔人宁愿为了抚摸它而染毒,与此同时为那裂口之深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

但事实是,他唯一做的便是摸进罗契满是血的锈味的外套里,扔给那倔强的伤员一卷绷带,甚至没有主动要求代劳缠上。显得像个没有心的妖灵或是饼干。

白霜般悲哀的微光正顺着地平线蔓延,接着在某一刻掺入血的夺目颜色,最后一切都接受了阴霾的围剿。

“以恩希尔的习惯,派的多半是歼灭纳塔利斯游击队的那支部队。”

罗契并未回答。他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专心于包扎伤口,躲避再次来扰的阵雨。他从杰洛特半开的手中拽走外套和腰带,穿戴迅速得仿佛从未蒙受过战场的伤痛。

“该走了,白狼。”

杰洛特几乎被那平淡声调瞒过了,但罗契尾音的颤抖提醒他望向蓝衣铁卫的憔悴面庞。有一瞬间,他忽然不记得如何喘息,只是搜肠刮肚地试图揪出一句有用的安慰——泰莫利亚人面色灰白,不像刚才那位妇人那么自怜自艾,而是在揣摩前方即将来临的惨淡境遇,更如同在估摸自己的死状接着试图接受。

“你的脸色像快死了。”杰洛特闷着一口气实话实说。

“而你的表情让我觉得我已经丧命了。”罗契回应着他的凝视,语气僵硬地凑出一句玩笑话。

烛火已在雨中溃不成军,却无人理会它升起的青烟。当这对同伴收起油烛,掩住行迹,乌云降下的冰冷泪水已打湿每一处曾坐过追悼者的地方,如同鲜血漫过每一寸生命的土壤,冲散墓碑上亡者余留的最后气息。

而未亡的人从这鲜血上踏了过去,恍若从一开始就准备好遗忘。

“的确该走了。”

折返的路上亦没什么风景可言。仅剩枯枝烂叶的白屈花,徒留孤寂空壳的魔力之所,闻起来像食尸鬼巢穴的农庄。一群顺着血腥气追过来的野狼,两把和主人一样情绪低落的剑。

阴云草草地散尽了,甚至没有熬到日出。他们回了藏身处一趟,指定归来者向守卫营地而无法脱身者叙述葬礼的概况。离开洞穴时,战士的抽泣声犹在耳中,身旁巡逻的军人躁动地捶打洞口的岩石。

谁自山穴中涌出来一句失声痛呼:“我们在为谁战斗?”脚步凌乱起来,酝酿着一场失心人间的厮斗,“泰莫利亚已经——”

罗契直冲回去一拳砸在那丧失斗志的士兵鼻梁上。他大概是出于条件反射而用了左臂,接着因为肩部的伤抖了一下。他没有训话,但戴着的铜手套已足够表明态度。

“泰莫利亚的命运已经在你们手上很久。”他冷冷地告诫着游击队成员,坚毅面容一如平日,眼底的疲惫也让人回想起以往他令人安心的平淡微笑。

可是那坚毅神情在两人愈加远离军队时变得恍惚迷惘。

“那些士兵是专门针对游击队的,杰洛特。”

这对伙伴走上一处山坡,日出的云霞弥漫开来,铺成没有边际的血雾。草野间的曼陀罗和百日红则发出了相似的血腥气味。

“否则还能为了什么呢?”猎魔人轻声叹了口气。

“日子越来越艰难了,”罗契审视着血色的发亮天幕,视野扩大至附近的林间,“我曾收到伊欧菲斯的死讯,如果是真的,至少在我活不下去时不失为一种宽慰。”

杰洛特头皮发麻。又是这种语气,勾勒出他愿留住的那个人听从未来结局的模样,他的声线微微发颤,像是预知了死亡接着决定逆来顺受,像是不甘心却又明了无法改变,像是在浇筑一场命中注定的道别。

像是狩魔猎人一贯深恶痛绝的宿命论。

天空仿佛被点着了,引信般预示彻底明亮的太阳在逼近他们头顶。

一定有谁在他胸口处放了一发伊格尼,令他周身闷热,呼吸不畅。接着又是一串如同被施了亚克席般毫无道理的眩晕,吟诵咒语似的循环着蓝衣铁卫认命语气的自嘲:“至少我活不下去时那不失为安慰。”

摄政王和阿奈丝的葬礼上悼者的悲戚面孔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当白狼想象自己为罗契送葬,他忽然被某种没有形状的事物激怒了。

猎魔人的理智已放开控制权。

“听着,弗农,”杰洛特迈开步走到罗契正对面,站定的那一刻按住泰莫利亚人的肩。他记得错开伤口,不过或许还是牵拉到了某一处,让罗契眉头微皱。可他此刻真的不在乎这些琐碎细节,“你不会有那么一天。”

“我不会让你,有那么一天。”他坚决地一字一句重复着,在日出的刺眼亮光冲进视线时毫无顾忌地凝视着他的同伴。泰莫利亚人回应着,他的深暗双眸映出了猎魔人琥珀色的瞳仁,表情还未从惊讶中平复,仿佛也被施下了迷惑的法印。

“放开,杰洛特,我现在不想揍你。”他愣怔地挣了一下,反而被对方牢牢箍在双臂间,仿佛否则他就会乘风归去似的。

布拉维坎的屠夫只是毫不放松地盯着他,眸中的天空是烈焰的颜色。

他想起曾在一次灌下太多魔药而不得不稍作停歇的旅途中,靠在一间空屋的破旧墙上翻看同样破旧的童话:为无可挽回的命运哭号的小红帽,心碎而死的小矮人,守着同一个核桃仁心脏的姜饼恋人,以及他们至死都不曾出口的告白。

猎魔人感到自己身上的炸弹被同时引爆。

他不想等到无可挽回。

“你可以等到想的时候再揍我。”

他不是没有心的姜饼。

这对同伴将唇齿揉碎在一起,发泄着纯粹的愤怒和更深重的向往。阳光爆裂开来,他们在火星之间翻滚了两次,半晌,夜雨后草野的泥土才将火星扑灭,裹挟着血的浓郁风味,和他们口中的味道相似。蓝衣铁卫的头巾拽走了狩魔猎人的徽章,滚落在百日红的灌木里一同神经质地战栗。锈味,雨露,朝霞,混乱的拼成一处另外的空间,伴随着他们的动作分离,重聚,四散开来再重新融为一体,最后便只余喘息。

“我会揍回来的,杰洛特。”

几句异口同声的咒骂。

“我不介意为此常来。”

他不会等到结局才面对未出口的表白痛惜。

清早的红色天幕已恢复了沉静的纯白,带着几分因倦意而理所当然的心安,反而和藏身处夜间的飘渺火光类似。一双人在日出前的草野上勾勒出拥抱的细碎轮廓,身上昨夜留下的湿润泥土相契相抱,而双唇也跟着依偎在一起。一对互相点燃又安宁了对方心神的同伴。

~

可仍无人能左右命运。

人们的生死在战争僵持成既定事实后变得敏感善变,以至于一念之间死者已经被束在战场中。

罗契请他阻止薇丝的擅自出击帮助村民,而他觉得这小姑娘的行为无可厚非。

“游击队不就是这样?”

“那是在有命令之时,现在命令禁止她离开营区。”

他们已经针锋相对了几个回合,士兵们在凝滞的空气间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山洞逐渐不剩别的杂音,仿佛又仅余厌恶抉择生死的猎魔人和寻不到希冀的蓝衣铁卫指挥官。

“莫布里戴尔的村民帮过我们忙。尼弗迦德因此报复,可能是每五个村民里吊死一个。”

杰洛特在回想起吊死鬼之树的那一刻失去了理性:“而游击队决定放任?你那颗泰莫利亚的心真的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有战争就有死亡,贵族,军人,平民。想救所有人是不可能的。”罗契双拳紧握,仿佛也被自己的论调激怒。

篝火的噼啪响声犹如在准备点燃空气中的火药。

“有趣,你曾经可是理想主义者呢。”猎魔人嘲讽地打量着罗契,仿佛从未见过他。

“我过去是,”泰莫利亚人的音调几乎低沉下去,但他忽然抬起头,目光中锐利得别的什么都不剩,如同被营地篝火烧尽的干硬枝条,“现在也是。可我的理想只有一个:让泰莫利亚自由。为此我什么都可以牺牲。”

“包括——”

“包括一切。”罗契的打断不留余地。

太静了,以至于当谈话停歇一次呼吸的时间,就足以让人怀疑这山洞中是否残存着生命的气息。士兵们仍在自己的位置,可山风吹散营火的路畅通无阻,只是气流因为不安而失去兴致。诺斯崔克的气味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让人想起画中才有的晴空下的村庄,一切安详,唯独少了享受这晴日的人。

狩魔猎人讨厌生死取舍的话题,正如蓝衣铁卫痛恨北方灭亡的流言。

可是不惧死亡的猎魔人为什么因蓝衣卫愿为国家放弃原则而愤慨呢?

“那我真为自己还不懂牺牲人命而庆幸。”

杰洛特不擅察言观色,却在第一时间读懂了罗契放弃的眼神。他不会说谎,他被那因不被理解而委屈的神情刺痛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蓝衣铁卫收回目光,独自向外走去。

杰洛特本能地跟着向前走。当罗契忽然停下转身时,他几乎开始酝酿一句道歉。

“让我告诉你什么叫牺牲人命,猎魔人,”泰莫利亚人并未给他考虑的时间,“在奥森弗特附近山野里埋伏的尼弗迦德人够塞满三个村庄,他们每只眼睛都紧盯游击队的动静。”

他喘了口气,继续那悲壮结成的解释:“这个月我们失去了所有运输通道,武器供应断了,接着是粮线。就在昨天,黑衣人被我们的巡逻队引向陷阱,”他屏住呼吸,如同那也会带来苦楚。

“可是所有人都有去无回。”

杰洛特记起一个失去理智的黎明,他按着罗契的肩发誓:“我不会让你有那么一天。”

“只要再走错一步,泰莫利亚最后的希望就会变成泰莫利亚最后的废墟。”蓝衣铁卫转回去,大步流星地踏进山穴外的惨淡白光里,“你现在是等着给我们送葬吗,杰洛特?那请你稍作等待吧。”

噤若寒蝉的士兵们用目光描画一对无谓争执的伙伴,和他们前往更无谓的援救行动的径迹。

他走错了那一步。

吊死鬼之树上的乌鸦集群哀叫,犹如在喊“太迟了,一切已无法挽回!”

布拉维坎的屠夫的初衷仅仅是不愿放任一群无辜村民惨遭屠杀,他只是迈向某个方向,接着猝不及防地撞进恶魔坑中。

战争之下,生死并不愿等待人们取舍,正如国家的存亡并不由流言或是希望左右。

他们冲进莫布里戴尔的村庄时杰洛特就清楚了。这不是只有猎魔人能感知到的,仅从村落中覆着血的小径就能窥见突袭者的命运,而身着制服的尸体让其余的可能悄然退却。

白狼看到没有呼吸的薇丝时罗契已毫无顾虑地失控。黑衫军灌进来,血洒在泰莫利亚人的剑上,仿佛烈酒激起更浓郁的疯狂。罗契挨了几下,动作却忘记间歇,甚至在头巾和徽章被拽下时也没有停滞分毫。

劈砍,回击,弯弓搭箭,跨过尸体,刺入下一颗不幸的心脏。

渡鸦,枯枝,倒映着无人草屋的血泊,失去了生还者的村落,离开世界的同盟或是敌对的人。

罗契最后一次拔出他的剑,于是偌大的土地上只剩下无言的蓝衣铁卫和狩魔猎人。他忽然将手中的武器狠狠掷出,就像上回他丢开约翰·纳塔利斯那张昆特牌的动作。

泰莫利亚百合徽章裹在血中,它被砍断的链没入渗透了腥气的泥土。尼弗迦德盾牌上的太阳花纹扭曲成残破的尸首,沾上腥红的金色凝重得快要将真正的太阳压下来。于是日落迫不得已地踏入了这片殷红中,天空跟着沦陷成鲜血的颜色。

死亡总能给人带来巨大影响,但那些都无法胜过死亡本身。

“这就是牺牲人命。”罗契踉跄地走到他的剑旁,错开杰洛特的目光。

他浑身浴血,长剑支着身体,背对斜阳凝视着猎魔人。

~

薇丝被他们在所能触及的离维吉玛最近的地带火葬,已比阿奈丝远了一条狭长小径的长度,却仿佛间隔了一个世纪的长途跋涉。

杰洛特找铁匠重铸了银百合徽章的锁链,恰好来得及赶回给罗契戴好,趁他不备地摆弄几下头巾。质地柔软的布料因干涸的血迹而硬撑起沟壑。猎魔人也说不上是谁的血。

他不合时宜的逗弄没等到回应。蓝衣铁卫正坐在一块石上,因之前的爆发而筋疲力尽。

“我欠你个人情。”泰莫利亚人无视其他,抚摸着失而复得的徽章,忽然浑身颤抖起来。他低着头顺了口气,没再出声。

杰洛特摇头:“我什么都没做。”

罗契不做评价。他含糊地唤了谁的名字,立刻沉默下去。一直等到猎魔人点燃柴禾时,才恢复镇定的声调。

夜深人静,火光熹微。

“我还是欠你个人情。”他站起身,险些一个趔趄坐回去,接着干脆坐下,重新埋下头,“要帮忙随时来找我。”篝火飘忽不定,他的影子快要被死亡带来的压抑打败似的摇晃着。

狩魔猎人走近了,将蓝衣铁卫的胳膊搭在肩上,一声不响地扶着他往回走。

“我走的动。”泰莫利亚人后退了几分。

这对伙伴脚下交叠的阴影更加重心不稳了,可是它们和各自的主人一样倔强地摇曳着,迟迟不被哀风吹倒,无谓地苟延残喘。

“我知道。”杰洛特叹了口气。

交叠的影子也放弃了挣扎,屈服地分开。

杰洛特松开手,停下脚步,就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转身,再次整理罗契的头巾。他可以嗅到他所期盼的平淡气息,甚至是某种不该出现的坦然。一些陈旧得仿佛亘古往事的微妙意味,随着夜晚的推进愈发单薄。

罗契开始自己踉跄着前行。一对影子不再重合,只是顺着同一方向远离午夜的篝火,直到清淡得难以辩识,融入影影绰绰的草丛。

狩魔猎人小心地跟在蓝衣铁卫身后,压住步伐,同时抑制不宜出口的思绪。

他想回一句“你走的动我还搂得动呢”然后拦腰抱起嘴硬的泰莫利亚人,直走到那蹩脚的山洞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边放下士兵们的指挥官,一边为一个漫长了一路的深吻收尾。他想像上回那样寻一处草野用肢体语言完成安慰和道歉,他想撕开他们冰冷如尸体的对白,直截了当地解决麻烦:“要是你想结果了我给薇丝陪葬就抓紧时间,别扭捏得像个威伦少妇似的!”

于是他们依然维持着原先的步速和不变的静默。

被拖长的归途融化了熟识的人的对话,销蚀了每一种无法言喻的可能性。寥寥几颗星子无言地散落一地碎影,飘摇迷乱得让人想起酒馆或是山洞中的昆特之夜,在混乱的草野中相拥、糅合,以同样的步调分离、破灭,最后落入岩石投下的宽广黑暗。

而那岩石里窜出一星火花,擎着它的手挥动着,如同终章的句点提醒来客旅途已经结束——是巡逻的士兵站在游击队藏身的山穴前向他们招手。

又少了一人、并且将会离开更多的游击队。而离别的戏码永远无需久待。

“弗农。”

在听见自己的声音的那一刻,杰洛特看见罗契抬起头。狩魔猎人将目光埋进蓝衣铁卫的棕黑眸子枯枝般的深暗色泽中,那里映着一只巡逻兵擎着的火把,飘渺的光亮微乎其微,甚至不足以点燃这枯枝。

杰洛特攥着两手,仿佛其中缩着一张蓝衣铁卫突击队的昆特牌,被他的汗水濡湿,变得更加光滑而容易逃走。他拒绝将其丢失——

“再会。”可是有谁先开了口。

他们向着相反的方向后退,离那颗发出微光的火把愈来愈远,直到两对分别的眸子不再能映出对方的轮廓。

是谁铺开了一场结局,无从判断,亦无关紧要。对于战争来说,一双人和两个分道扬镳的旅者又有何区别呢?甚至生死相隔有时也只需一步促成。

杰洛特走回薇丝火葬的地方,在心底向她道歉。他在草野的血腥味中冥想,梦见自己无论如何选择也无法改变一只百合即将死去的事实。

他捧着已开始凋零的花,经由希里传送进故去的人的村庄。席儿从一间屋中走出,向他宣讲些猎魔人向来厌恶的,关于命运的笃定论调。

女术士看出了他的厌烦,低头观察着他的花:“告诉我你们最近经历的事,或许我能找出帮忙的理由。”

于是猎魔人抚摸着百合开始童话风格的记叙。回忆自他脚下铺开,领着他在阳光明媚却只居住已故者的村庄中穿行。

他们最近曾在一场血色的日出中将对方作为发泄对象,后来的则温和而频繁得多,毕竟现在两人真的已互知底细。他已将泰莫利亚藏身处最末尾那张床的每一个部件谙熟于心,还有上面总会落下的、纠结在一起的铁蓝色头巾和猎魔人战甲、分不出你我的昆特牌。

他不想记起后来,于是回忆向前追溯到这对伙伴在山穴外的重逢。猎魔人扫到那熟悉的蓝色制服和头巾时,还有谁在乎霍桑二世的麻烦呢?

罗契真诚地微笑,眸子里站着一个莫名放松下来的猎魔人:“利维亚的杰洛特,一切平安嘛。”

平淡的安宁气息自山洞深处扑面而来,在某一刻变得无视战乱和纷争,只剩寻常人家恬然的倦意。

杰洛特挑着眉揶揄:“蓝衣铁卫的弗农·罗契,泰莫利亚的最后希望嘛。”

很久之后,罗契选择用最悲戚的语气陈说相同的词汇:“再走错一步,泰莫利亚最后的希望就会变成泰莫利亚最后的废墟。”

他们将薇丝火化的情形在猎魔人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将思绪牵回,看见席儿向他示意。

“你还没有失去他,猎魔人——只要别再走错方向。”

他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站在吊死鬼之树下的岔路口。现在每个方向都长满了似未开似已谢的泰莫利亚百合,抬头,吊着的人都穿着蓝衣铁卫的制服,而那树变成了一丛过分巨大的百日红。

猎魔人手中的百合仅剩枯枝,棕黑的颜色像是罗契的迷人双眸。他可以闻到来自真实世界的血腥气息——他快要醒了。

他迈出了那一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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