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vks牛奶酱

开更开更~
盖尼李托 昊欢爱客 庄侦D5 Ral/Jace.Geralt/Roche.the big four.吾乃最冷圈的牛奶酱
(●—●)没听说过绝不是你的错(((
文档里攒了200+大纲 脑洞还在扩大 有生之年填完_(:з」∠)_
#为虾米我总是在冷圈里晃荡_(:з」∠)_翻滚(︶︹︺)求安慰.求同好

等待•穿行•驻足「上」

【巫师系列同人/狼契】等待•穿行•驻足「上」
已完结
配对:杰洛特/罗契
土拨鼠之日梗+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梗
爵士在《三个同姓人》有一句我没道理地印象深刻的话:“这个故事也许是喜剧,也许是悲剧。”他坚持他的故事有喜剧的味道,但还是决定“好吧,让读者自己判断吧。”
这也是我想对乃们说哒~
本文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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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空是灰蓝色的,显得整个城镇都缀上污秽的灰尘,远处的雾气聚了又散,很像罗契一直以来想像的那个场景:一对年轻男女在黯淡的街巷相遇,因为几瓶度数过高的黑麦酒糅为一体,接着那男子便在泰莫利亚午夜的雾气中踉跄着自最深处消失。一走了之,却漏过了一枚种子。

于是就诞生了弗农•罗契和他几乎被遗忘的真名。被他教会了礼貌的人背地里叫他“妓女之子”,那些他打不过的则会直接称他“婊子”。母亲总是回避他的姓,但又要他记住:“那怎么说也是你生父。”

“你也会像他那么离开吗?”罗契惶惶地搂着她,非得等憔悴的妇女答应永不分离才放手。

只是她爱那位背叛者,也像他一样爱撒谎,像他一样一声不响地远去,唯一算做道别的只是一句“早安”。

罗契揍翻整条街的双手给了他毫不费力地抱着一位成年女性四处奔波的能力。他去问了三个草药医生,每人都比前一位更无措地摇头。卡特里奥娜,人们重复着那个可怖名号将他推搡到门外。

明明没下雨,可他整张脸都湿透了,比第一次被暴打一顿时更痛苦,只是逢人就嘶声喊着直至入夜:“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唯一搭理的,一名固执守卫蛮横地拽着他已故的母亲扔去广场,和等待火化的疫病受害者挤在一起。他邻居们的所在。他近乎疯狂地将她翻出来,自尸堆中抱紧这位死者,刚盗取了宝物般逃窜回烟雾缭绕的狭窄街道,隐约撞到谁也不敢停步。

他坐在贫窟的家里,自灰蓝色的城镇外围仰望皇家城堡方向的灯火辉煌,拥着那具尸体一夜无梦。

天空是灰蓝色的,显得整个城镇只剩空寂的骨灰,自瘟疫爆发后整个维吉玛日日如此。远处惨白的薄雾恍若一团迷离的光。

罗契睁开眼,怀中没有母亲的尸体。虚弱的妇女坐在屋棚另一端,和昨日如出一辙,微睁眼睛认出了他:“早安,孩子。”

罗契只允许自己迷茫一秒钟,然后提起一口气抱着她直冲向药师的店铺。他问了三家草药医生,每人都比前一位、上一次更无措地摇头,最后一个翻了翻母亲的眼皮:“她刚刚断了气。”

他搂着那具尸体对着天空声嘶力竭:“救救她,梅丽泰莉,别留下我一个人!”

“狗娘的罗契,你的狗娘不要你了?”那个叫伯纳德的高瘦个子拍了拍他的肩。

他回以自己令人闻风丧胆却毫无用处的铁拳,把母亲放在地上躺平,接着一个健步扑倒那男孩狠砸他的眼睛。

“婊子又发疯了!”他身上瞬间摊上了三五个人的重量。他挤出去,在人群的指点间重新抱起他的死尸。

早晨的那团白雾就在五十步开外,一个扎马尾的高大人影若隐若现。伯纳德已经冲上来,他便没空理会其他地向反方向飞驰,回到那只剩他一人的贫窟。

伯纳德站在外面叹气:“你伤心,小婊子,我不打搅你了。”他穿着那打不破的皮大衣走向维吉玛不夜城般的中心地带。

罗契忽然开始流泪,接着重新呐喊起来,直至窝在母亲嶙峋的怀中大哭到昏沉睡去。

天空是灰蓝色的,雾气若隐若现。人们喊他妓女之子,可这也是无法反驳的事实。

还有另外的无可回避的事实。

他抱着母亲昏睡,拒绝清醒。

他闭着眼不去看天空。

伯纳德带他去找了维吉玛最好的医师。母亲在贵族柔软的床上睁眼:“再见,孩子。”

他们看着那具迟来却从未缺席的尸体摇头告诉他这是最后的尝试。

罗契冲进贫窟的街巷,白雾蒙在里面,透出猫的琥珀色瞳孔,愈发挨近了。

“你走开,你走开——没有人能救她,没有人能救我!”

伯纳德给了他一拳。他还没搂过母亲便陷入黑暗。

……

天空是灰蓝色的,母亲死了,白色烟雾伫立在远处。他被流放在这一天。

有一夜他做了梦,里面站着位白发背两把剑的高大男子。

“你能救她吗?”

他醒来,天空是那让他泪流满面的灰蓝色。

……

他爬上边缘的瞭望塔,那团白蒙蒙的东西正向着他靠近,像过去与未来的每一天那样。

他抱着母亲的尸体跳了下去,风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天空是灰蓝色的,远处的白色雾气显得愈加清晰,里面背对着他站着那位银白马尾的男子。母亲坐在另一侧向他气若游丝的问候:“早安,孩子。”

罗契把自己扔进母亲臂弯里:“别走,别离开我,你答应过的!”

他抱着她去抓路人的手:“救救她,您知道怎么救她吗?”大多数叫他滚开,有些怕那具尸体害他们也染病而迅速跑远,见过他的便喊:“到妓院去发疯吧,婊子养的!”

他捂着脸转过身,那团雾笼在对面,内里的人背着两把剑。

“弗农?”

他愣怔在原地。从没人这么喊他。雾中人的声线夹着略微沙哑的磁性,温和的口吻将那短句勾勒成安慰。

“你能救她吗?”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最后的希望看着那白亮的玩意。

男子从雾里走出来,回答了一个让他近乎瘫倒的否定句。

他只求速死,直把头照着墙狠撞。那男子忙抱住他,颈间的徽章刺得他生疼。他挣不开。那高大家伙看着至少比他年长三十岁。

“放我走——你根本不明白有多痛苦——”

罗契从雾中人包里扭出一把匕首狠狠刺进胸膛,在走进下一天前察觉自己被一团雾气包围,贴着他的人便先于其它地消失了。

~

天空,贫窟的屋棚,尘封了般灰蒙蒙的街巷。白雾不在原地。母亲这次对他道了“永别”。

又只剩下他了。

罗契在门外捡到了一把染血的匕首,不是泰莫利亚的式样。他在边缘漫无目的的游荡,清醒地走到深夜,坐在皇城外的石阶上独自流泪。他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回到徒留一具冰冷尸体的贫窟,转身时那串白雾却在宫殿里降落。几名侍卫从偏门滑出来:“来了位狩魔猎人,自称利维亚的杰洛特。”

他魔怔了般自门缝摸进城堡,在富丽堂皇的装饰中迷失方向。薄雾来去无踪,而他无处遁形。卫队把这年轻的浪客撵了出去,罗契便耷拉下脑袋顺着最幽深的巷道回返。

下一步便撞进他的白光之中。他无所顾忌地搂住里面的陌生人:“别走,别留我一个人。我不是,我不是婊子——只是求你别走……”

“没人敢那么说你,弗农。”那个被称为杰洛特的男子回应了他的拥抱,温柔的声线像之前拢着他的雾,“但下回可别偷拿别人的武器自裁。”

他挣开,把匕首扔给狩魔猎人。

“你怎么认识我的?”

“你正式的自我介绍过。”杰洛特耸了耸肩。

“胡扯!”罗契叫道。他没告诉任何人名字,那些无知的冷血怪物只会怪叫着介绍他的新外号。

杰洛特不置可否:“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留你一个人。”

“你救不了我母亲,你也救不了我,”罗契反驳道,“我被卡在这一天了,你信吗?”

狩魔猎人点了点头:“我来自未来,这你相信吗?”

罗契短暂地思索,抬头直直盯着杰洛特:“我以后就会知道了。”

偶然路过的行人盯着他,然后匆匆走开,神情怪异得如同在看他对着空气喊叫。

杰洛特勾起嘴角,伸手去摸他蓬乱的头发:“我不能久留。去城堡里,去找弗尔泰斯特,他会帮你。”

罗契闪身躲开:“那是我们的王!士兵会把我扔出去。这种事他们最熟练了。”

“你的王正在庭院里和情妇幽会,四下无人。”杰洛特一本正经地解释,但他的眉眼蕴含着轻快爽朗的笑意。罗契基本上因为对方的笑容选择了折服。

他还想问什么,杰洛特已经站起来,在那团比希望更洁白的水雾中隐匿,像他梦里那样消却形体:“你要相信我会遵守承诺。你要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

“不然我会胖揍你,大家都知道我擅长这个。”罗契胡乱拍着雾气和变得透明的杰洛特,可是只眨了眨眼周围便恢复了原先的空寂。

他可以在灰蓝色的夜幕中想象那位狩魔猎人完整的轮廓——奶白色马尾,爬满伤疤的苍白面颊,背着两把看起来质地都不同的剑,身着异域风格的甲胄,以及他硌人的徽章,是只狼吗?还有他的笑,他语气和煦的保证。

他叫他弗农。他说,不会留他独自一人。

~

“去兵营,罗契,去成为我最好的士兵。”弗尔泰斯特对着发亮的白日向他招呼。

罗契看着手中的泰莫利亚式长剑,它正反射着新一天的阳光,少年的心灵却被之前极力摆脱的昨日盘踞。

他埋葬了母亲,坐在墓碑前重复:“这一切都会过去。”摊开手,是那只匕首,血迹被擦拭净,周身向他的剑一样发出温和的白光。

来自未来的利维亚的杰洛特。他无法想象未来,亦不了解利维亚,也没听说过杰洛特,却忽然被说服已经与一位猎魔人维持了一生的情谊。

他走下台阶,伯纳德在正门外一面咒骂一面把自己的间谍功课捧得天花乱坠,描述他的小组追查了一位离奇消失的白发魔鬼。

“他不是魔鬼。”罗契将某个昨天里挨的那记重拳尽数送还给他。

伯纳德气哼哼地挡住他:“那一定是你这种怪物的守护神。”

(二)

他是,他当然是。仅一个月内,罗契就在追杀松鼠党的路上两次遭遇了杰洛特的伏击。很难说猎魔人是否在乎那些精灵,亦或人类,他每次的战斗方式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一个可怜的新兵,引出大部队然后对打几下便收回兵刃笑脸相迎。短发,络腮胡子,慵懒的猫眸混着无所不知的底气。他的剑也换了,其中一把是传说中神明送给骑士的的湖女之剑。他对话时总是先问年月日,有时语气简直像是调情。

他仿佛怕泰莫利亚人厌烦,接下来一走便消失了几年。唯一的一次,是罗契在边境的庞塔尔河追查,岸边忽然躺了一团血糊糊的人,不等他仔细分辨就在雾气中化作虚无,可是地上的血泊里却埋着狩魔猎人硌人的徽章。那的确是只狼,呲着尖牙在血中怒视大地,而河水简直在哭泣。他被骇住了,但不是因为徽章太过狰狞,也并非由于河流的呜咽。伯纳德声称他回来时的脸孔甚至把上级军官震慑到了。

蓝衣铁卫脑中乱麻一片,唯一能做的就是语无伦次的搪塞过去:“庞塔尔没什么新鲜事,塔勒。”

“真精炼,那里除了政治刺杀和边境冲突还会发生什么呢?”他的儿时伙伴悻悻走远了。

晋升蓝衣铁卫指挥官那天,军营里办了一场宴席。罗契快喝醉时,只见杰洛特披发裸体站在帐外摸走一瓶维吉玛冠军,迎着他的目光挥舞。他冲出去,狩魔猎人已在晨雾中不见踪影,未开封的酒碎在地上。

他面对着空荡荡的草地,毫无缘由地感到全身放松。

1269的新年,他一走下皇家城堡的大理石阶就迎面撞上一位一丝不挂的男孩。

“看路,小子!”他本来要把对方扶好,目光却被那乳白色的马尾粘住了。

“你是弗农•罗契?”光溜溜的少年就地一滚,站在两步之外不满地扁起嘴,收到军官不明所以的点头后显得更加气闷:“怎么老是你!”

“为什么不穿衣服,像什么话,杰洛特?”他胡乱拽了张桌布把年轻的狩魔猎人裹住,想从衣袋里翻出那枚混着血气的狼派徽章给他,那小东西却和它行踪成谜的主人一样漏过了他的寻觅。少年看起来几乎是罗契初遇杰洛特的年纪,不过也可能是猎魔人减缓衰老的能力带来的假象,没长开的身体已经刻了几道划痕。

“我控制不住——”他还未变声的嗓音让蓝衣铁卫回忆起被卡在一天等待猎魔人救赎的过去,但那未来得及完成的句子没有等到他结束回想,便随着飘忽不定的雾气消却,只余失去支撑躺在地上的桌布。

他的下属们总说那天起他便像个老古董一样要求起士兵的穿着仪表了。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机会猎魔人在拉•瓦雷第并肩作战,接着在突变的局势下前去审讯前一刻还兢兢业业保护君主的弑王者杰洛特,更没对后者把自己忘的一干二净这件事做好准备。他做了正式的自我介绍,完全为了寒碜猎魔人,接着猛然记起初遇时的情景而会心一笑,与此同时狩魔猎人就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冷场的表演。

罗契命薇丝解开他的镣铐:“我们明明已经历过这么多。”

杰洛特仅仅轻描淡写地将他们当天的经历描述了几句:“我们原本是一边的人,谁叫你站在桌子另一边。”甚至在罗契提示他可以改变这种局面时讽刺:“你要我去坐在你大腿上?”

“我听说了关于你失忆的传闻。”罗契把自己从就差贴上杰洛特的位置拽回来。想要装不认识?这难不倒蓝衣铁卫。本来可以直接带你离开,既然不领情你还是自己逃狱吧。

他们装模作样地谈了几个小时正事,除了猎魔人嘲笑他“你们这些婊子养的官员都是这样”时他不知怎么就忍住没爆发——否则那只嘴硬的鸭子连绞刑也熬不到——余下的都是官方程序。他给他健忘的故交绑好镣铐,不无捉弄意味地把钥匙撂在他面前,转身头也不回地出门,自缝隙窥见杰洛特困窘地解开锁链的模样,隐隐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感。

他在船坞等了几分钟,只见杰洛特身着泰莫利亚士兵的装束大摇大摆走了出来,甚至用头盔盖住了白发。

“挺快的嘛。”罗契嘲弄着抱臂。即使是狩魔猎人的伪装也骗不过熟识他的蓝衣铁卫的好眼力,就算蒙面他也能立即认出。

猎魔人闷闷笑了一声:“刚折磨完他?”

蓝衣卫扬起眉毛。他听起来蓦然年长了十岁。

杰洛特摘下头盔,是留短发,蓄胡子,学会了调情,并且永远来自未来的那个杰洛特:“那是真的失忆,弗农,而且那时我们还没见过几次,”他自然地靠近,他的笑简直是犯罪,“看在你欠我的一切上别太刁难你的犯人。”

罗契把一千句反驳压在舌尖,然后说明了时间。他们并排倚着木围栏面对拉•瓦雷第灯影中的长河。从这里可以看见刚刚失陷的城堡,重新点起灯的市集,以及他总能第一时刻找出的贫民区,都被星子哄骗,留下一串发亮的吻痕似的微光。

“我的手下正在打赌你会搞砸一切,布拉维坎的屠夫,”罗契撞了下杰洛特的胳膊,“告诉我该在哪一边下注。”

“作弊可不是你的风格。”杰洛特守口如瓶,接着干脆反客为主,“告诉我,我有多受你信任?”

这不公平,罗契暗想,他知道一切甚至是怎样打赢他们的嘴仗,而可怜的正常人蓝衣铁卫先生只有几秒钟时间考虑。他紧闭双唇晾了那位嚣张的预知人半晌,为自己开始不安的良心翻了个白眼,而城堡竟然在他眨眼的那一刻不争气地化作火海。

杰洛特笑出了声。罗契狠狠瞪他幸灾乐祸的罪魁祸首:“相信猎魔人的军官刚刚任凭他决定了一座城堡的生死,而你刚刚把它烧了。”

“来日方长,悉听发落,你们——我们这次会待在一起很久的,”狩魔猎人仿佛为了赔罪般透露,呼出一口绵长的气流,一定是记起了什么令人满足的回忆,句末却凝结了几滴不安,“他消失的时候别太介意,反正也是去找另外的你。”

他在那团白雾中远去,那个年轻而狼狈的他跑过来。罗契准备好劈头盖脸的臭骂出口时只剩了语气稍重的指责:“该死,你明明不必烧掉城堡的。”

狩魔猎人毫无道歉的自觉,转身跑去拿他的东西。蓝衣铁卫哑然失笑,心道我可是真照顾你,而你也真够领情。他也转过头,仿佛害怕河中的神明窥探到这冷酷军人偶发的柔情。

~

杰洛特不常向他解释自己时间行走的能力,但罗契情报人员的优秀底子没给他丢份,不久就拼凑出杰洛特视角的来龙去脉。他们在浮港对饮过几次,没懂得调情的猎魔人比以前——或是以后——那位容易对付得多。他通常会在一杯麦酒过后变得颠三倒四:“青草试炼,维瑟米尔把各种突变物灌给我们,那些孩子就陆续死了大半。”

“我知道那种感觉。”罗契自烟斗中吐出一枚半途而废的烟圈,在那颓废的圆环里看见他的旧日生活,他和母亲的贫民窟屋棚,轮流穿没有破洞衣服的流浪儿玩伴,还有灰蓝色天幕下那场夺去了他熟悉的一切的卡特里奥娜瘟疫。那团朦胧着希冀的白雾,杰洛特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留你一个人。”

他现在可不就陪着他吗?可是这个稍显年轻的他什么也不知道,在失意的困境中和弄丢了国王的泰莫利亚人分享同一块迷茫。

“我记得一瓶不同的药剂,贴着上古之血一类的标签,”猎魔人盯着他的酒,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在各个地方穿行,赤身裸体。”

“你见到了什么?”

杰洛特把他罩在某种不同以往的古怪目光里:“每个地方都是你。”

罗契无缘无故地感到自己被击中了,他吸了一口气,被四面八方的烟草味呛到不得不结束对话。他走出酒馆,迎面而来的是另一个杰洛特,就仿佛他所到之处也都是那个过分直率的猎魔人一样。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带着衣服穿越了?”罗契舔了下干涩的嘴唇,为了吊诡的羞怯放弃询问“每个地方都是你”的真实性。他面前的屠夫先生身着淋着怪物血的甲胄,银剑出鞘。

“这是拜莫吕教授所赐,”猎魔人把银剑插回去,因为筋疲力尽而忘记保密,“他的机器提升了我的能力,却使之更加难以控制。现在是什么时候?”他青筋暴露,在柔和的星光里仍然像个杀人狂魔。

蓝衣卫摇头表明自己对此人一无所知。

“你正在浮港为对付章鱼巨怪准备。”

杰洛特突然满面笑意:“马上会发生很有趣的事情。”他平日里绝不会主动向罗契预言。

“一场值得纪念的战斗?”罗契带着他失去时间概念的伙伴向外走。他总觉得当两个杰洛特碰面时会出现什么灾难。

“不,是在酒馆。”杰洛特笑盈盈地拉开脖子旁的衣服,右肩上骑着一块刺青,赤裸却戴头巾的女人,面孔留有几分英气,周围是泰莫利亚的百合徽记,“我会得到这个。”

“一位值得纪念的女士,”罗契嗤笑了一声,尾音却融进了几分属于夜色的落寞,“有孩子吗?”

这个杰洛特也用那种古怪目光将他包裹:“基本上是这样。有一个,她叫希里,还有一串没人记得住的贵族名字。”

罗契没再发问。他们已经走到河岸边上,星光比拉•瓦雷第河上的更显清澈,透进浮港的水湾,会让最愚拙的士兵尝尽思念滋味、最沉默的爱人放弃掩藏心路。

“梵鲁为庞塔尔河作过画,”狩魔猎人倚着一旁的法桐,双眼不像是在欣赏河流,“也许他就在附近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

罗契冷哼了一声。他承认了,杰洛特成家生子这件作为朋友和被拯救者都该深感欣慰的喜事就是毁了他的心情,而他在深交的同伴面前做不到假模假样说俏皮话:“我对艺术一窍不通。我只是个呆板无趣又缺少桃色情事的泰莫利亚老古董。”

而他什么也不懂的半人类伙伴反而被逗得乐不可支,他的青筋已经消褪,情商却远未回归。他竟然用“我会教给你的”作为结语,然后满面春风地挥手告别。罗契不知道在生什么气,摆手的时候连烟斗都扔进了水里。

他回到居所,手下已经熟睡,星星自窗外投在他的书桌上,那些计划和报告上正正放着一张纸条,猎魔人不敢恭维的笔迹有股扑面而来的嘲弄气息:“她叫希里,如果你把薇丝算在其中我们就有两个。”

罗契想起曾经查阅过:狩魔猎人没有生育能力。这时他该生气的,至少是继续生气,可是他回忆着刚才毫无理由的怒火,差点笑出声。

他站起身,窗户正对着那个恼人鬼离去的白雾,清楚那句“我们”足以温暖他的灵魂一整夜。

隔天他就看见了那奇特的纹身,并且当即明白昨夜谈及的值得纪念的女士,就是很不好惹、尤其痛恨此类比喻的蓝衣铁卫指挥官本人,可是去问薇丝的时候他感知不到分毫怒意。杰洛特一本正经地向他核实浮港的情况,罗契只一秒就闻到了猎魔人满身的酒味,但他那情报工作者的精湛技艺再次拯救了他的语气和面部表情。

他频繁的遇见自迷雾中走出的杰洛特,不过这个会在正常的位置以平凡人的方式现身的猎魔人让他真正感到安定。他们在庞塔尔河上航行,罗契不止一次地担心杰洛特在突发的时间穿越后和他们失散,但是那难以控制的能力很守规矩地不曾发作。

快到弗坚的那天更年长的那一位到访了,站在甲板上,下方的杰洛特正等着他们的第十次腕力比赛。他们说好败者要完整的念一百遍尼弗迦德大帝的全部名号,如果连胜十局还可以再给对方来一道刺青。一个成年人不该在意的幼稚赌局。对于因此将恩希尔的名字倒背如流的罗契,这是最后的挽救机会。

“稍等片刻,大力神。”罗契从摆好的扳手腕姿势中抽身,而在比赛方面从不让步顾及指挥官威名的猎魔人,立刻把已经嘲笑他了九天的手下聚集起来围观。十三在船舱另一端不怕死的喊:“给我们的队长一点接受惩罚的时间,他被惯坏了!”

他走上甲板,年长的杰洛特向他点头致意,接着泰莫利亚人当机立断地一个“回见”将那因无所不知而过分轻蔑的家伙扔在原地,满心愉悦地回船舱继续注定让他名声毁尽的比赛。

驻扎在科德温营地旁的蓝衣铁卫破天荒的花了一晚上时间休整,内容主要是指挥官被他反了天的叛徒手下按在草席上。芬恩满怀仪式感地手捧刺青刻刀递给杰洛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猎魔人又被灌的烂醉,不断要求“我一个人来”,连不爱说话的芬克都起哄:“不然怎么样?把我们打残?”

“不然我欺负你们的指挥官!”杰洛特俯下身对着被五花大绑的罗契哈气,“不然我就—— ”

士兵们的欢呼先于双唇的触感,接着世界像很久以前梦一般的循环里那样步入不真实的黑暗。罗契坚持自己没喝酒,而且杰洛特舌头上那点酒精完全无法企及他千杯不倒的好酒量,可是在这一刻他分享了对方的醉意,他们同样眼神迷梦地闯入一片没有别人的领域,那由两对搂紧对方的唇瓣连接而成,空气中只余泰莫利亚黑麦和陶森特红葡萄的醇香。

“快下手,快下手!”十三高叫着,杰洛特挺起身,刻刀在他的右肩降落,时间的长河回复了原先的流逝速度。很快罗契也被纹上了那位他们都知道是谁的头巾美女。他没正形的下属放开了手,猎魔人脸色通红地给他松绑,眸子里躺着同样红透的泰莫利亚人。

“我要罚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兔崽子俯卧撑做到瘫——”

他的士兵们忙作鸟兽状散,把杰洛特推得几乎要再吻罗契一次:“快劝劝我们仁慈善良的好指挥官!”

猎魔人面对忽然安静的房间不依不饶:“你还没念一百遍那个尼弗迦德人的大名。”那如旧的音调在他心尖激起了不同以往的波澜。

罗契坐起来笑了一阵,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恩希尔•恩瑞……”

白雾将他伸向杰洛特的手淹没,于是他对着猎魔人落在床上的衣物和长剑完成了剩下的部分,一边赌咒白狼错过他的最后一遍背诵。这样他就可以骄傲地指出自己信守承诺,而他答应不留罗契一人的朋友也应该学着说到做到。

但有时他就没那么大度谦和了。他们在弗坚也对打过一场,没城府的狩魔猎人又一次毫不客气地将蓝衣铁卫撂翻在地。罗契气鼓鼓地出去散心,幸而还没走出科德温营地就得到了几年后杰洛特的道歉。

“我们打了一架。结局很糟。”罗契佯怒地白了猎魔人一眼。

杰洛特在忍笑:“他那家伙有时就是烦人。”

一对朗然笑声在包不住的双手中破壳而出,罗契的情报员技艺显然也像他的士兵一样不时背叛他。接着他溃败的语言能力承认:“见到你真好。”

“你现在这么想了?”杰洛特变脸成兴师问罪的表情,“两个小时前我被你晾在甲板上时缺失了什么魅力?”

“哦,是你。”罗契明白自己面前的是船快到弗坚时遭他冷遇的未来访客,反而更想拿这个可怜却死有余辜的骄傲孔雀出气,“别担心,你只略逊于这个年轻的你。”

“我为他抱歉,那个烦人的幼稚鬼。”杰洛特没好气地重复来时的说辞。他是故意的。他当然是故意的,他的语气比杀人犯更作恶多端地玩弄罗契的耳膜。

泰莫利亚人以假惺惺的不领情面孔报复:“而全知的老猎魔人又专程来看着过去的我们闹笑话,真是好兴致!”

可是他一向油嘴滑舌的老朋友却错开了惯常的调侃路线:“总会有灾难降临,一些你无法拯救的故事。”

空气忽然有几分发冷,让人想起北方磨人的天气,连河岸不曾断绝的流水声也在此刻停滞。

“有时我妄图改变,目睹人们以原来的方式死去五百次,”他们绕着科德温营地游逛,狩魔猎人的机敏眸子毫不在意周围的风景,甚至在躲避那些营帐,它们在说真话,它们告诉罗契在那淡漠的轻描淡写之下掩不住的深情,“却还是不甘心放下。”

罗契放慢脚步,双手插在倒流的思绪间。至少你拯救了一些故事,他在心里喃喃。

“我知道。我曾经不断经历母亲的死亡。”他开口了,为什么不呢?假如有一个人配得上了解他目前最致命的软肋,那就是这个将他从中抽离的利维亚的杰洛特,“不是所有事都有另外的结局。”

“你提到过,”猎魔人的短发随着他点头的节奏颤抖,他的唇角恢复了平日难以分辨的笑意,担忧却依然清晰可见,“希里认为你撞进了天球交汇留下的时空紊乱区域。”

看来杰洛特还要再老一点才会去解救他。罗契花了点时间消化突袭的新名词,以及“希里”是真实存在的消息。他们真的有一个孩子?他们一起?他几乎停下了走动,但最终他们还是像半只脚踏进恶魔坑的老朽那么缓慢地绕了营地一圈,在最初的位置等待年长的时间旅者在白雾中回到他的故事线。猎魔人一直盯着他,双眼莫名其妙地向他吐露了一个又一个道歉。

“你不是怜悯万物的梅丽泰莉,杰洛特,”罗契在营地门口摸到一瓶维吉玛冠军,他本想也挥舞几下,但像个妓女之子一样顺走名酒已达到他的底线,他还要负责更麻烦的安慰人的角色,“你是位除了惹人烦一无是处的老猎魔人。”

杰洛特开口想要反驳,罗契的脑袋仿佛过了一道电,只听自己的声带接管了神志:“一束将我从紊乱中拯救的光。”

他差点就像奥森弗特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红扑扑地落荒而逃,所幸猎魔人的白雾在他们足够红润前发出了道别的讯号。他从没如此感谢那团雾气,庆幸自己是正常的那一位。即使狩魔猎人确实将那句话理解为两个男性间的告白,从现在起他也得等大约十多年才会亲耳听见罗契的失言,而蓝衣铁卫可以在这段漫长的日子里埋葬他的秘密,不断考虑合适的对策。

他走回泰莫利亚特种部队的营帐,而杰洛特,是对一切毫不知晓的年轻杰洛特,仍向过去的每一天那样跟他的手下打闹。

“解决这些可比对付你们的指挥官轻巧多了,”他拿着那一定又会把他醉成烂泥的混合酒精自豪地埋汰他们,接着更加自豪地向罗契挥舞另一只手。

可是你已经解决他了,他的蓝衣指挥官暗想。

于是罗契也伸开手臂,是同样对一切毫不知晓的罗契。

~

那是狩魔猎人最后一次和泰莫利亚的精锐欢笑。

杰洛特的缺席一直持续到蓝衣铁卫在亨赛特和戴斯摩的阴谋中瓦解,罗契安顿好薇丝,把自己从吊死了他所有兄弟的营帐拖到外面,被愤恨冲刷得眼冒金星。白雾在正对着他的方向聚集,他被那冷淡的颜色激怒了,不等来人走出便质问:“为什么不提醒他们?你躲了整整一周就以为这笔账没有你一份吗?”

在消散的烟雾中站着一位委屈的白发少年。

他苍白的脸上一道疤痕也尚未涉足,赤裸的身体简直是懵懂一词的具现:“我很抱歉、他们不知为何都不见了,维瑟米尔说他们受不住药剂的威力……”

两对怀着各自悲悯的眼眸重叠在同一轮目光中,他好像看见年少的自己站在面前:“救救她,只多一天也行!”

“我认错了人,”罗契垂下头按了按双眼,语气软下来,“我把你当成了那个自以为是知晓一切却毫无用处的婊子。”

杰洛特歪了下头,没听懂。

“我不会也死了吧?”

罗契大概猜出这是猎魔人初次时空行走,但没心思选择更有说服力的回答:“不,你——变得更特别了,这就和你的头发一样。”他忽然觉得自己离开了怒火的支持,便快要累的坐倒在地。于是他就坐了下去,接着失去站立的气力,即使他已听见薇丝向这边靠近的脚步声。他招呼杰洛特穿上他的外套,低头时看见才刻在肩上没多久的可笑纹身。那些齐心协力制服他留下这枚印记的人都在这里步入终点。

又只剩下……

他甚至来不及自怨自艾,因为年轻的猎魔人被困在同样的池沼中:“那其他人呢?”

“他们,不及你的幸运和忍耐,”罗契硬拽着自己起来,他哽咽了,“但别忘了他们,好吗?”

杰洛特正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该有的那么纯真:“我不会的,而且也不会忘了你。”他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泰莫利亚人,“你叫什么?”

“弗农•你会忘了的•罗契。”他苦笑,面对重现的白雾重新坐倒下去,看着缓缓飘下的外套静默无言地发怔。

前些日子猎魔人到访时的不安无疑事出有因。总有灾难降临,而杰洛特不是梅丽泰莉,罗契也不是。于是狩魔猎人来不及挽救,而蓝衣铁卫做不到原谅。他单枪匹马去刺杀亨赛特和戴斯摩,路上撞见回归的猎魔人就和他扭打在一起。

杰洛特没有还手。他搂住罗契任泰莫利亚人在怀抱中挣扎,像拉•瓦雷第毫不畏惧被烧光的城堡。他的乳白色马尾横扫了人类伙伴的愤恨,但是他说的没错,他们都不甘心放下。

罗契瘫在他逃不开的胳膊上,杰洛特抱着他发抖。

“你们在碳山防线的边缘突围,军队被术士打散了。”

呵,瞧瞧这来自未来的讯息,弗农•罗契手气正顺。泰莫利亚人看着伙伴慌张到失控的面孔又一次咽下了指责:“我死了?”

“快了,”杰洛特终于想起恢复理智,他松手的一瞬罗契几乎没站稳,“你中了两箭,你们躲在一个山洞里联络医用物资。”

“发生了什么?”

“你让我保守秘密。不然你会发疯。”

他确实会。他抬头就被灰蓝色的天幕攥在手心。卡特里奥娜,弗尔泰斯特遇刺,科德温营地的变故。他受不了下一场灾难提前来袭。他开始明白年长的狩魔猎人对他保留未来的缘由。那个见鬼的全知全能全无用处的废物。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另外的结局,”泰莫利亚人低头捋一把脸,不知道能给谁慰藉,然后半途而废,“我要去杀几个人,弑王者。”

但是杰洛特知道怎么安慰人。他还没懂得调情,于是罗契得到了一记直球。一串清醒的吻让他适时地不甚清醒。他需要血,他需要剥开别人再将自己撕碎,他需要在这一刹那成为只懂得原始本能的怪物,他需要有人在他身体里告诉他会陪着他一同疯狂。于是杰洛特这么做了,像一开始——或者很久之后——那样带来背德的拯救。

他们迷离的眼睛间仿佛隔了一层雾,每个时空都是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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